擱淺，日未升而月已落

今天的我，止不住的掉淚
我不想承認自己的脆弱
所以都是鼻炎惹的禍從上星期打了流感疫苗後，我的身體就處在感冒狀態，一直好不了
五天的連假，也因為非公立醫院的緣故而變成休一天上一天的窘狀（馬偕禮拜六是要上班的）
還外加了接待我娘三天和禮拜六晚上的世界安寧日音樂晚會的加班
我只是覺得整個人很累，然後鼻炎就加重了，禮拜一上班還睡過了頭

禮拜一通常是一星期最緊湊的工作天，要晨更、共識會議還有大巡房
但因為國慶放假前一天的禮拜一，我本來覺得不會太忙
但是我錯了

在帶完晨更、分享、共識會議之後，本來等著巡房
卻被VS抓去，才發現今早的任務是當一個團體的陪同者
對象是兩家共五個，平均年齡約十歲，卻即將面臨父親及母親癌末病逝的孩子
進行一個預防性告知的團體

很生疏，這是我的第一次，老師說不怕，就陪著
老師帶了很多的繪本，要孩子們自己選讀

我身旁的兩姊弟，讀了一本叫做「好好哭吧」
內容是在講一群孩子要阻止死神帶走自己祖母的故事
而我就只是坐在一旁

當故事讀完，年紀較小的弟弟就開始無聲的哭泣
低著頭，不斷的掉淚，再也不肯抬起頭來
就這樣哭了一個多小時，擔心著自己即將離開的媽媽

我不是情緒容易外顯的人，但我也和VS一起掉淚了
就是很心酸

另外一家的小女孩，則認為父親是為了賺錢養她而生病，自責不已
她的二哥，則對父親的生病很生氣，認為是臭老爸自己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看著他們的糾結，心也好痛，他們才幾歲啊？

後來老師帶著他們親手做卡片給爸爸媽媽
不善表達的兩姊弟在卡片上寫了「媽媽我愛你」
另一家的小女孩則寫「爸爸加油，要好起來」
最後由我陪同兩姊弟去將卡片給媽媽

兩姊弟的媽媽狀況很不好
VS跟我到床邊時，她使勁的抓住醫生
吃力的問著「為...什...麼...會...這...樣...？」
對於自己病情的急轉直下，她放不下，卻對自己的病無能為力

這樣的執著，也影響到臨床的病友
我進去時，臨床的病友正在無聲的痛哭（不敢讓隔壁家屬聽到）
連弟弟也害怕的不敢接近媽媽

病人對於孩子送的卡片，也許有意識，但他的焦點只關注在自己的變化
就算是有心，也沒辦法好好回應孩子
然後弟弟又不斷哭泣
最後醫生選擇了用點藥物讓病人略微睡著

因為媽媽無法回應，所以藉由主護的回憶
我為病人捉刀，寫了封回信給兩姊弟
這是最重要的結束儀式，才能讓病人的愛永遠在兩姊弟心中
過程，弟弟還是在哭，我也掉淚

回到了三樓，還有一堆事等著我
也許是連假吧，家人都可以在身邊，所以好多病人選擇今天離開
整個病房忙碌到一個不行

處理了出院困難病人的勞保問題
家屬的病情告知及哀傷支持...
還有新進病人的經濟問題

處理著，頭更重、鼻更痛

新病人是921受災戶
他的醫生只對他說
「我們自己苦就算了，還要因為病，而讓兒子一輩子翻不了身嗎」
病人沈默著，我的眼淚又掉了

在護理站
R1布先生在我旁邊跳腳、大喊著「他真的很可憐啊」
我頭很痛

這時，樓下傳來了兩姊弟的媽媽過世的消息

我很沮喪，應該可以做更好的
可是只處理到這樣，雖然我知道有處理又比沒處理好很多了
但是應該可以在好一點的

我跟布先生肩靠肩，兩人都頭低低的不發一語
我的鼻塞跟心悸讓我無法呼吸，於是眼淚又被逼了出來
坐在我面前的護士，很認真的說要給我和布先生兩個大抱抱
因為我們看起來真的心力交瘁了，很無力很無力
該做的事跟我們能做的事，怎麼比例是這樣？

多加班了一個小時，釐清很多事物，最後我對布先生和護士說
「這是我可以承諾的：該用的藥你們就用，我會處理；我不要病人是因為沒錢無法治療而死去的」

下了班，往台北的路上，風還是吹的我眼淚直流
雖和cleria和青見面吃飯開心，但疲憊也影響了我的食慾
在送完青回家，回到cleria家沒多久的時間，我就睡死在她的床上了

睡很沉，夢裡的世界該是天堂吧
這被壓縮的一天，是夢吧？